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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怯情濃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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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聽月軒占據整層樓大半面積。推開雕花木門,含著清香的涼意撲面而來。室內放了冰。

其實天氣還沒熱到用冰的地步。但是侯府已經開始用了,這兒居然也如此。

顧雲箏閑閑走進門。

夥計笑著退出。

聽月軒用槅扇掐出了宴息室、棋室、琴房,一色的黑漆家具、玻璃窗,小擺件兒也都是精巧矜貴。真的是比一般人的居室還要舒服的地方。同理,別的雅間也是如此,只是布置的氛圍、格調不同,不能怪很多人樂不思蜀。

顧雲箏走到西窗前。這兒地段最高、看得最遠,綺麗的夕陽晚霞也就更美。可惜此刻還未到黃昏。

不是說大老板在這兒麽?這樣想著,她回眸四顧。

也是在這時,有男子走進門來,對她微笑頷首,“霍夫人。”

身著一襲黑衣,容顏清雅絕倫。

祁連城。

顧雲箏訝然失笑,“你是醉仙樓的老板?”

祁連城默認,“不像?”

“不是不像,是實在想不到。”她這樣說著,心裏在戲謔的想著:原來就是這廝,賺了她好多好多銀子。虧他還曾請人去雲府提親呢,怎麽也不免了她的飯錢?

祁連城走到花梨木大圓桌前,對顧雲箏打個手勢,請她落座,“今日趕得巧,我等會兒想見見熠航。方便麽?”

“行啊。”顧雲箏笑著坐到他對面,手裏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桌面,“記得吩咐廚子,我們點的飯菜要做得精致些。”

“一定。”

顧雲箏若有所思地看著他,“你是這兒的老板,侯爺知道麽?”

“說不準。”祁連城道,“應該是沒閑心查這種事。”

言下之意,若是有那份閑心,查出來也不難。

他打量著顧雲箏,“好端端的,你怎麽扮成男子滿大街亂轉?”

顧雲箏就笑,想也沒想就道:“不扮成男子,怎麽陪著熠航滿大街亂轉?”

祁連城微笑。

如今他也不吝嗇笑容,時時勾出有禮的微笑,但是眼中沒有笑意。眼中有笑意時,也是轉瞬即逝。

顧雲箏略微側轉了身形,一臂搭在座椅靠背上,意態慵懶地看向西窗,“這兒的夕陽該是最美的吧?你怎麽能把它關起來不讓人看。”

“看過的人本就不多。”祁連城也望向西窗,“這兒其實也不是用來賺錢的。”

不是用來賺錢,你哪次又沒收錢?顧雲箏第一反應是這念頭,隨即才開始斟酌這句話。難道聽月軒只招待她與蕭讓?這些她倒是沒留意過,也沒人在她面前說過這些。只知道自己命名的這雅間是最貴的,貴得讓好多人咬牙切齒的。

想追問,又覺不妥。心念轉動,她問:“不是用來賺錢的,用來不時與熠航相見怎樣?”

“再好不過。”

顧雲箏看向他,“我給你方便,你也得給我點兒好處。”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“也不算什麽,不時回答我一兩個問題即可。”

“定遠侯夫人想要知道什麽事,哪裏需要問別人。”

恰恰是定遠侯夫人要問別人才能知曉一些事,等著定遠侯開口,到進棺材的時候恐怕都等不到。顧雲箏在心裏自嘲著,口中則道:“你答不答應?”

“要分什麽事。”

“一定不是打探你的是非,要知道的事情也是無傷大雅。”顧雲箏瞇了瞇眸子,“傷情面的話我就不說了。你比誰都清楚,我手裏的把柄是什麽。”

祁連城細看了眼前女子兩眼。

她抱著熠航下車的時候,他在二樓,恰好看到了。那一刻滿心笑意,想著能容著夫人扮男裝出門的,恐怕也只有霍天北了。看著熠航在她臂彎笑得那麽開心,是做不得假的璀璨的開心的笑容,他心裏真的安穩下來。

他自問,就算熠航沒被霍天北那個悍匪搶到侯府,就算熠航由他帶在身邊,他不見得有能力有時間這樣照顧熠航。最起碼,他身邊沒有這樣一個能讓熠航這樣開心的笑的女子。

他以前最擔心的,就是熠航到了侯府不被善待,會遭受定遠侯夫人的漠視甚至虐待。上次在侯府東院見了她,就沒來由的覺得她不是苛待孩子的人。今日再這樣不期而遇,真的放下心來。

而在此刻,她似笑非笑的樣子,她瞇了眸子看著他的眼神,似曾相識。他想到了另一個女子。

那個來不及得到便已永遠失去的女子。

可是,怎麽會生出這樣的感覺?

那女子的容貌絕艷,這女子則是清麗絕塵。

都是美人,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。

他垂眸斂起心緒,想著她方才的言語。

是,她什麽都不需做,卻有著能拿捏他的把柄——熠航。她可以讓他少見甚至不能見到熠航,想長遠些,她可以把熠航養成一個二世祖。

由此,他迅速給出答覆:“尋常人找我解惑,要給我真金白銀。你不同,喝幾杯酒就行。燒刀子,還是陳年梨花白?”

顧雲箏笑得有些悵然。

燒刀子是蕭讓最喜歡喝的酒,她經常與他一起喝。

蕭讓就是那樣,平時看不慣別人不搭調的細節,自己卻常做一些比別人更不搭調的事。沒有多少人會對著滿席珍饈美味喝燒刀子,他會,且是真喜歡這酒的烈性。

她慢慢地跟著喝出了烈酒的好處。剛喝的時候恨不得能嗆得人落淚,可是喝慣了就只覺得快意,讓人上癮的快意。

倒也並沒因此就只喝烈酒,她平日常喝的還是陳年梨花白。那酒喝的時候是享受,醉了的時候也舒坦,四肢百骸都放松下來,醒酒之後也不會頭疼欲裂。

“梨花白。”顧雲箏說道。

“不喜烈酒?”

“不是喝烈酒的日子。”

祁連城喚人上酒,親自斟滿兩杯,傾身將酒杯送到她近前時,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蘭花香氣,一時恍惚。

這種香可以讓人忽略,但留意到就不能忘,很少女子會用。興許是因這香氣不夠馥郁濃烈,興許是因這香氣價比黃金卻若有若無。

顧雲箏已端起酒杯,聞了聞酒香,“不錯。”

祁連城落座,“想問什麽?”

顧雲箏問起雲凝的生父:“雲文淵如今是死是活?”

祁連城深凝著她。

顧雲箏微微挑眉,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亮了亮杯底,“你可不能失言。”

“活著。”祁連城也喝掉了杯中酒,“在天牢。”

顧雲箏呼出一口氣。

祁連城眼神狐疑,“是不是雲凝要你問我的?”

顧雲箏報以一笑,答得似是而非,“你這麽想也行。”真的,他這麽想最好不過。隨即打趣他:“你連這都不告訴雲凝,實在是有失厚道。”

“我是想讓她自己去查清楚。”

也對,這也是能讓雲凝心甘情願進宮的一個理由。她喝下第二杯酒,問的卻是無關緊要的小事:“雲凝說,她的穿戴是她二妹穿戴過的式樣,是你要她這麽做的。你怎麽想的呢?”

“她說起她二妹就沒好話。”

小小的一種懲罰。顧雲箏笑意漸濃。她給自己斟滿第三杯,對祁連城舉杯,再度一飲而盡,之後站起身來,“茶喝三道,酒喝三杯。日後熟稔了,再請我多喝幾杯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等會兒我帶熠航過來。”

“多謝。”

“客氣了。”顧雲箏唰一下抖開折扇,搖著扇子,步調閑散地出門。

祁連城凝視著她的身影,直到她消失在門外。

她一舉一動都是那樣從容優雅。分明先見過她平日妝容的,此時見到她一襲男子黑衣,只覺悅目,眉宇清麗的小公子哥兒似的,就是不能覺得別扭突兀。

這一點,也與他心裏的那女孩相似。著紅裝不讓人生出非分之想,著男裝因那份磊落自在,讓人看著舒服。仿佛她就該如此。

可也只是相似。

他心裏那個女孩,是個沒心沒肺的,是個特立獨行的,是個一心要嫁傻子病人的。

她到離開時都不知道吧?他一直遙遙觀望著她,觀望了很久。

最早見她,是在沈大夫的藥鋪。她語氣溫柔地跟沈大夫說話,話語卻透著霸道淩厲。從不為人出診的沈大夫,對她破了例。

她那時自然是面上鎮定實則心急如焚,否則,也不會沒留意到他在一旁看著那一幕了。

後來再見,她男裝打扮,跟著蕭讓做生意賺錢、變著法子花錢。

她會賺錢,也特別會花錢。

她愛喝酒,是個饞貓,怎樣忙碌也要親自尋找美味的菜肴、小吃,帶回去給她的侄兒唯揚。

她喜歡寶馬,比很多男子還喜歡,總是讓蕭讓幫她尋找屬意的寶馬。

終於,她來了他的醉仙樓,一來就喜歡上了。他也是在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知道了。繞了個圈子,讓她給他最喜歡的這個雅間取了名字。

聽月軒其實是他留給自己的一個清靜之地,在這兒喝一杯茶,獨自下一局棋。這兒其實只招待過她、蕭讓,還有他們兩個的狐朋狗友。嗯,就是狐朋狗友。那對表兄妹結交的人,真沒幾個品行好的。

除了這些人,對別人只說錦衣衛指揮使定下了,也就沒人敢堅持了。知道醉仙樓是他的產業的人,太少了,她和蕭讓都不知道。

觀望的越久,她越讓他瞠目結舌。總是弄不清她那顆小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想法。越是好奇,越是不願錯失每一個可以見到她的機會。那時要的太少,只是遠遠地看著。

後來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行徑意味著的是什麽,在對她觀望兩三年之後,請人上門提親。

她是鮮見的自己謀劃婚事女孩。他只是要用提親的事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存在。不然,她真是沒心沒肺到讓他吐血的地步了。明裏暗裏,他幫了她很多次,她卻不當回事。

她把他當什麽人了?他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幫誰?男人主動幫一個女孩,意味的自然是想要得到她。

她完全不當一回事。

該說她磊落坦蕩,還是該說她傻到了沒救。

他那份心思,蕭讓都意識到了。那廝像個護犢子的狼似的,見到他就沒好氣,生怕他把他的表妹搶走。他能怎樣想?當然會懷疑蕭讓想娶她。那怎麽能行?他不是好人,可蕭讓卻是一堆壞品行。於是,他看蕭讓也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。

現在想想,他們倆也夠傻的——她什麽都不知道,他們卻劍拔弩張,算是怎麽回事兒?

可誰都一樣,白忙了一場。

到最終,他終於明白,那女孩把親人看的最重,除了親人,她什麽都不在乎。她明明可以逃生,還是回去赴死。

他只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,還是像最初一樣,只能遠遠看著。

一想到她的樣子她的笑顏,心就疼得要窒息。

失去之後,才知道自己竟是那麽在乎她,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。其實也不想這樣,不想一輩子記著一個已經消亡的人,不想一輩子陷入情之深淵飽受羈絆,可他無從控制。

也是在那一晚,他遇見了霍天北。

那個冷血的告訴他:“你早作打算,皇上要對錦衣衛下手了。別以為還有時間,這次是雲家,下一個是你。”說完就甩手走人了。

祁安在一旁聽了,恨得咬牙切齒,說那個活閻王不止冷血,還是個烏鴉嘴。

事實證明,那個烏鴉嘴說的不是空話。他是該感謝霍天北的,否則,可能真就稀裏糊塗的死了。

那份感激持續到今年春季。霍天北帶著一批死士,沒完沒了地和他爭奪熠航,還真就把熠航搶走了。

到現在他也是一頭霧水,不明白霍天北抽的是什麽邪風——雲家的後人跟他有什麽關系?憑什麽要搶熠航?只因為他想娶雲箏?

真的,一想到那個人,他就滿腹火氣。

可霍天北的命的確是好,他必須得承認這一點。

遇到了一個昏君,年紀輕輕就成了地位不可撼動的權臣;娶到了一個賢妻,之前悄無聲息,如今主持中饋、照顧來路不明的熠航,真真的賢內助。

霍天北如今不是一般的有福氣,也不是一般的有城府有手段。

他觀摩了這麽久,竟不能找到霍天北的弱點。

弱點……

他深深呼吸,那清幽的香氣似是還在。不知香氣的主人是不是霍天北的弱點。

祁連城又喝了一杯酒。不管怎樣,他的惱火、不解都是小事。大局上,他不希望與霍天北為敵。若註定為敵,那一定是個最讓人尊敬也是最可怕的對手。

顧雲箏帶著熠航到了聽月軒,讓堇竹和護衛守在門外,對他們只說遇到了個熟人,說幾句話。

霍天北也好,祁連城也好,對熠航都是打心底裏喜歡、疼惜。相較於霍天北,祁連城這份喜歡是顧雲箏能夠找到原因的。

蕭讓與祁連城不對路,但是並不反感對方。他們這樣的男子,若是反感誰,才不屑坐在一處。他們兩個是平日閑得難受相互較勁,有個什麽事就會相互幫襯——倆怪物。所以,祁連城如今便是只看著蕭讓的情面,也會願意對熠航好一些。

很明顯,熠航記得祁連城,而且印象深刻。一進門便細細打量祁連城,隨即仰頭看顧雲箏,“四嬸,這是祁叔。”

顧雲箏笑道:“對。去給祁叔請個安。”

熠航走過去行禮,恭敬地喚道:“祁叔。”又問,“您怎麽在這兒?”

祁連城語聲溫和,眼裏也有了醉人的暖意,“恰好見到你也在這兒,就看看你。”說著指一指桌案上的幾樣點心,“你嘗嘗?看合不合口。”

熠航轉眼看向顧雲箏,詢問的意思。

顧雲箏道:“祁叔一番心意,你只管享用。”

“嗯。”熠航笑著看向祁連城,“謝謝祁叔。”

祁連城把熠航抱到椅子上,摸了摸他的頭,“這麽懂事了。”又看了看顧雲箏。

顧雲箏不敢居功,“這是侯爺的功勞。初時他在東院住了一段時日,那段日子我都沒見過他。”

即便是霍天北的功勞,她平日若是沒個章程,熠航也不會明顯的開朗大方許多。說到底,他永遠都不會稱讚、感激霍天北——感激那悍匪把熠航搶到了侯府?他又沒瘋。

顧雲箏看著他有些別扭的神色,莞爾一笑,對熠航道:“今日破一次例,邊吃邊與祁叔說說話。”隨即踱步到西窗,望著樓下,給一大一小說話的時間。

熠航小聲的問祁連城:“紫菀和高程呢?他們在哪兒?”

祁連城溫聲道:“高程的傷還沒痊愈,紫菀照看著他。等高程好了,他們就來看你了。”

熠航的眼裏盡是擔心,“高程的傷很嚴重麽?要不要讓四叔給他看看?”

祁連城蹙了蹙眉,“他去看過高程了,沒跟你說?”

“嗯……”熠航有些愧疚,“我沒問過四叔,不是他不說。”

因為孩子這樣的偏袒霍天北,祁連城心裏五味雜陳,卻只能笑道:“原來如此。你別擔心,他醫術還不錯,高程如今只是很虛弱,將養一段日子就好了。”又岔開這話題,“是不是很想他們?”

“嗯,是很想。而且……”熠航的語聲更低,悶悶的,“只有他們知道,我娘安葬在哪兒,他們不見了,我就不能去祭拜娘親了。”

顧雲箏身形一震。原來四嫂已經不在人世了。

曾設想過這最壞的情形,親耳聽到,心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。熠航,這可憐的孩子,到底經歷過什麽?

祁連城已柔聲道:“好,我明白了。你放心,紫菀和高程我會保護好。”又轉眼看向顧雲箏,道,“霍夫人,你日後與侯爺提提此事,方便的話,還是讓那兩個人到侯府服侍熠航。”

“嗯。”顧雲箏沒回頭,“我記下了。”

祁連城遞給熠航一塊糕點,“邊吃邊說。跟我說說,你四叔平日都教你什麽了?沒讓你蹲馬步打拳吧?”問完這些又嘀咕一句,“也不知道他這輩分是怎麽排的。”

熠航則是甜甜地笑起來,“四叔說,先胡亂叫著,不管那麽多。”隨後才說起霍天北平日教了他描紅、辨識藥草等等。

祁連城很想挑個霍天北的不是,可惜的是,挑不出。霍天北比尋常做父親的還周到。

熠航吃了兩塊點心,顧雲箏讓他與祁連城道辭:“過段日子祁叔會再來看你,現在我們回去吃飯。”

熠航乖順的點頭,卻是有些不舍。因為隱約明白,他不能時常見到祁叔。

祁連城也不挽留,只是笑道:“何時想我了,就跟四嬸說,讓她帶你來醉仙樓。”

顧雲箏附和,“正是如此。”

熠航用力點頭,這才高興起來,回了原來的雅間用飯。

回到府裏,坐在東次間的太師椅上,顧雲箏跟霍天北提了這件事,“在醉仙樓遇到了祁連城,就讓他和熠航見了見。”

霍天北點頭,“他有沒有沒跟熠航說我的壞話?”

顧雲箏忍俊不禁,“怎麽會呢?就算是對你成見再深,也不會跟熠航說的。你不也沒說過他什麽。”

霍天北守著不誤導熠航的原則,卻不能確定祁連城也會如此,“他那人可沒譜。見熠航沒事,你別讓熠航離開你眼界。”

“我曉得。”

“往後再出門,你帶熠航去寺裏、出名的園子轉轉。大熱天的,別在街上亂晃。”他說著,拍拍她的臉,“曬成小黑炭可別跟我哭鼻子。”

顧雲箏斜睨他一眼。

肥肥顛顛兒地跑進門來,一溜煙竄到了顧雲箏膝上,身形直起來,和顧雲箏一通起膩。每次都是這樣,顧雲箏不在府中,它就沒精打采的,她回來了,它也就活過來了。圓圓的小腦袋上寫滿喜悅。

不過幾息的功夫,肥肥就把她一身剛換的衣服弄得一團糟。

霍天北蹙著眉,呼出一口氣。

肥肥從來就很怕他,此時察覺到他這反應,立刻安靜下來,只是看著顧雲箏,一個勁兒的搖尾巴。

顧雲箏笑盈盈的,“你那是什麽神色?我家肥肥多招人喜歡啊,你居然看到它就沒個好臉色,說你什麽才好?”

她家肥肥?的確是她的,他才不要這種東西。

這東西有什麽好?他冷眼打量,這種身形小的,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,體型大的,總是一副兇巴巴的誰都欠它的樣子。

他沒好氣,去了內室看書。

當晚,兩位姨娘過來請安的時候,顧雲箏從秦姨娘口中聽說了林家的事:

林鶴慶父子二人流放千裏,婦孺貶為庶民,一家人今日已經離開京城。

林雅柔會離開京城麽?顧雲箏的直覺是不可能。林雅柔有好幾個“哥哥”呢,她怎麽樣也會設法留在京城的。林太太不在乎林雅柔,但是也樂得見到那庶女周旋一番,周旋好了,一家人也重見天日了;周旋不成甚至惹出了事,一句不知情就能撇清關系。

顧雲箏瞥過秦姨娘,見她正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,不由一笑。秦姨娘對林雅柔前前後後的事,不過是聽秦家人捕風捉影,知道的有限,此時這反應,只能是因女子天生的直覺。

直覺或者預感,是不可解釋的事,但通常靈驗。

安姨娘對這種事從來是事不關己的態度,坐在一旁,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。

秦姨娘也發現了安姨娘看似平靜實則蹊蹺的反應。安姨娘是一心一意的討好顧雲箏,對霍天北卻是無動於衷,毫不在意似的。著實奇怪。

道辭離開正房,秦姨娘對安姨娘笑道:“妹妹去我房裏坐坐吧?新得了幾匹衣料,妹妹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。”

“多謝姐姐美意。”安姨娘歉然道,“我還要回房做針線,實在是沒空。”隨即曲膝行了個禮,轉身走了。

秦姨娘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道纖秀的身影,喃喃低語:“這個小丫頭,真真是奇了。”為人妾室,把正室哄得再高興又有什麽用?難不成要一輩子坐冷板凳?女子毫無爭寵之意,那她要的是什麽呢?

這兩天,她聽貼身服侍的丫鬟說,秦家與安家的生意來往出了岔子,安家前所未有的態度強硬。她細問了幾句,才知年初開始,安姨娘的父親精力不濟,已將生意交給了安姨娘的大哥打理。安姨娘的大哥,從一開始就態度激烈的反對妹妹入霍府做妾,痛恨太夫人、秦家、範家,如今做了當家主事的人,想來是不會再給秦家、範家留情面了。

她便想和安姨娘走動得近一些,卻不能如願。

走到自己的小院兒門前,聽到兩名婆子在低聲議論:

“二爺和二夫人又吵起來了,聽說都動手了呢。”

“是啊。連著好幾日了,也不知到底是為什麽。”

秦姨娘頓住了腳步。

這些日子了,太夫人前所未有的安靜,二夫人稱病卻與二爺爭吵不休,三夫人與三爺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,秦家與安家的生意出了岔子……

似乎只有侯爺與顧雲箏一如往常。

風雨欲來的陰霾、恐懼忽然籠罩了她。

傻子都看得出,侯爺與太夫人面和心不合的日子已久,母親所說過的那些是非恐怕都是真的。

如果侯爺與太夫人多年恩怨擺到明面上,意味的就是侯爺與秦家遲早也會針鋒相對。她一個地位卑微的人,到時怕是任人踩踏。

不行。

不行!

她慌亂地搖了搖頭,用力咬了咬嘴唇,轉身吩咐身旁丫鬟:“隨我去見太夫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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